昼,惊得他四下里寻找,却没有看到烛台或是油灯。
“诚如陈相所言,屋子太小,比不得贵府宽敞,非是待客之所,如若不弃,府里新近开了几间酒楼,不如移驾前往,让邓某做个东道如何?”
“本相非是来吃酒饮宴的。”
陈宜中掩饰住心中的诧异,在桌前坐下,邓得遇也不勉强,拿出一个玻璃瓶和两个玻璃杯,放到他的面前,一股酒香让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,等到杯子倒上了酒,拿在手中一晃,无色的透明液体清澄透亮,里面连个气泡都没有,他惊讶地张大了嘴。
“这是水晶杯?”
“社里叫玻璃杯,八十个分子一只,不算什么。”
陈宜中有些猜不透,压下了心中的疑虑,拿在鼻子前闻了闻,暗暗点头,好酒就是好酒,这是做不了假的,他浅浅地喝下一口,只听对方问道。
“但不知陈相所为何来?”
“下船伊使,有人在码头上兜售这镜报,上面有达夫的文章,本相拜读过后,便起了一晤之心,不会给达夫增添什么麻烦吧?”
邓得遇笑着摇摇头:“某家如今不过是一介草民,闲时靠写写文章换些酒吃,相公登门蓬壁生辉,何来麻烦一说。”
“没有就好。”陈宜中却不信:“这镜报是官办的么?”
“自然。”
“难怪不收分文,瞧这纸张,所费不菲吧。”
“不收百姓的钱,却要收别家的,若是官府要在上头登什么消息,都是要付给报社费用的,还有商家,比如说酒楼开业,想要广而告之,莫过于在这上头登一则启示,第二日便能咸使闻之。”
还有这样的操作?陈宜中大为不解,既然是官府办的,为何还要收官府的费用?这琼州真是处处与众不同。
“那达夫你的文章呢?”
“报社付与某。”邓得遇简单解释了一句,随口问道:“陈相还想知道什么,定当知无不言。”
见他说得轻松,陈宜中反而有些不托底,这一趟本是中途路过,打算转道去往占城的,结果在船上就听说了那里已经成了琼州的地盘,一打听才知道,不光是占城,半岛上大大小小上百个国家,如今尽数消失,吃惊之下他只能在琼州下船,这一看不打紧,几乎以为来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地方,那些闻所未闻、见所未见的事物,让他从好奇到敬畏,再到不知所措。
走出邓得遇的屋子,站在那一排排整齐的楼房之间,他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,要知道,这里曾是他的流放之地,不过数年前,这里有什么?蛮荒之地,如今却是繁华得令人咋舌。
“天使?”
陈宜中咀嚼着这个字眼,眼神中透出复杂,还有迷惑,一个随从小声问道。
“相公?咱们要不要住下,小的们打听过,离此不远有一处街巷,整条街全都是酒楼,亦可供人食宿,一日所需不多,只是......”
“只是什么?”他下意识地问道。
“只是他们不收金银,只要一种什么工分,却不知从何而来。”
陈宜中没有答他的话,邓得遇告诉过他,在这里什么金银都不好使,百姓的屋子里除了实物,不会有任何银钱,所有的财产全都保存在官府的一个小小手柄里,这是何等盲目的信任啊,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畏惧。
“那咱们还去么?”
“不去了,看看码头上有没有返回德祐府的船只,越快越好。”
从邓得遇的口中,他已经知道了想要的一切,那位年青的抚帅并不在这岛上,就算去找陈允平等人也未必有用,而据说主事的是叶府的十三娘子,他略略一想便有了主意。
一切都要从码头上的登记开始,名字可以报假,相貌、指纹都是真的,当李十一接到消息时,对方还在寻找回程的船只。
一张彩色的画像从激光打印机上慢慢滚出来,尽管身着便服,这个看着相貌普通的男子还是一眼就被他认出来了,当初在临安城,抚帅与他起过冲突,差一点儿就兵戎相见,李十一又怎么可能忘记。
“要留住他么?”赵月娥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,挺着个大肚子走到他的身后,李十一反手将她握住。
“联系不上抚帅,已经遣人去知会郡夫人,一切听她的示下吧。”
码头上已经安排好了人手,只要一声令下,明得不说,就算是暗地里控制坐船,神不知鬼不觉地沉了海,也不会有任何问题,当然这么一来,就等于与那边彻底撕破脸,李十一不敢擅专,如果不是妻子还有几个月就要临盆,抚帅强令他留下,此刻一早就该到潭州城了吧?
消息很快传来,一共只有八个字“任其离去,不得为难。”
李十一拿出打火机,将纸条烧成灰,声音毫无起伏地说道。
“德祐府的人手还要加强,我要知道,每一天从那里过来的人究竟有哪些,而不是等到下了船登记后才发现人家已经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