并非没有先例,如今看来,人家不但站稳了脚跟,还发展得有声有色,引得普通百姓,特别是那种没有田地的,纷纷向往。
当然,那边实行的是什么政策,他也略有耳闻,原以为既为元人不容,又恶了地主乡绅,想要立足根本不可能,没想到,他们把事情做得那么绝,竟然是斩草除根,完全铲除了大户人家,再把他们的田地分给贫民,一下子就得到了这些百姓的拥护,为了他们不惜性命,让他在惊叹之余,还有一些惊心。
毕竟,李庭芝是一个正统的士大夫,还是其中混得较好的那种。
心惊归心惊,左右是在元人的辖地,他并不会因此而紧张,眼下最大的压力,是盘踞在两浙江东路的元人大军,已经七个月了,不知道建康城还能撑上多久?
一旦建康不保,元人的大军就会全数抽调出来,到时候,压力会陡然加到自己这一头,毕竟,他的手中,拥有大宋最大的一支机动兵力,或许还是唯一的一支。
只希望,自己在这边的坚持,能让圣驾逃得远一点,安全一点。
到处都是压力啊,庐州被围、建康被围、镇江被围、常州被围、就连自己的老巢扬州,此刻也被元人团团围住,他们能够坚持下去,就是因为自己在外头,还有一支可用的兵马,这是一种虚无飘渺的希望,因为他都不知道,自己能去救哪里?
芒砀山下的那一战,减员近半,其中有许多都是老卒,这样的仗,大宋根本打不起,某人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过,可他还是一头踏了进去,因为不如此做,朝廷就会一道又一道地诏命让他回师,让他去解围!
这是一个传统的士大夫,大宋的忠臣所能想出来的法子。
现在安静了,朝廷迁都广州,诏命送来淮东,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,这里的事情,他这个加了执政相公衔的大帅,可一言决之,可随之而来的,是重重的压力,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经过数月的休整,好歹又将麾下兵马,补充到了原来的数目,现在包括淮东各州在内,他能调动的人手超过了十五万,也到了动一动的时候。
“你们说说,塔出,会不会过淮水?”
这个狡猾的老对手,将大军驻于徐州这个要害之处,既能一举南下,直趋淮水,也能监视京东路的动静,让人有些摸不清他们的动向。
听到大帅这么说,一众将校都动开了心思,许文德是他的亲信,一向心思敏捷,心知大帅绝不会做无谓的设问,这么一想,顿时就有了觉悟。
“若是咱们南移,他们有过河的打算,不如将计就计,再来一出围魏救赵,活捉这个老小子,可好?”
李庭芝一听哈哈大笑:“许四,果然深知吾心,不过塔出不比唆都,想让他上当,何其难也。”
“若我是塔出,一俟你的大军移动,便全军南下,于淮水对岸布阵,做出一个强渡的姿态,却是引而不发,到时候,你许四是不顾一切地去解扬州之围,还是回师楚州?”
许文德一愣,元人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,塔出的确不需要刻意做什么,反而自己,要考虑的实在太多,盖因国势使然,强弱太过分明,他们不得不谨慎再三。
“这便是后发制人,先发者制于人的道理啊。”李庭芝长叹了一声,喟然道:“如今再回过头看看,若不是京东路的牵制,哪有这般景象,此刻,我等说不定就在扬州城中,束手待毙而已。”
他的话,让众人都沉默了,形势的严峻,其实并不比楚州之战前要好上多少,至少那个时候,元人还没有想到要分兵略地,扬州一带是安全的。
可是现在,元人进逼扬州,直接威胁了淮东的根本之地,这里头的大部分人,都将家眷放在那座城中,此时他们根本没得选择。
元人在进逼的同时,劝降的使者一批接一批地过江而来,挂在楚州城头上的人头,都快摆满城墙了,可元人还是不死心,李庭芝态度很坚决,问题是其他的将领呢?
这不是什么反间,而是明目张胆地动摇军心,他们都知道元人的打算,却没有一点办法,李庭芝心中同样明白,只有胜利,才能平息纷争,让所有的人看到一线希望。
决心难下啊,就在此时,负责本地机宜司的探子头目刘二送来了最新的敌情,塔出动了。
“走,回城。”
李庭芝只略略看了一眼,就当先而去,似乎一刻也等不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