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 “鸿名,不当如此,你切莫悲观。”施从义一听之下连连摆手。
梁鸿名苦笑着摇摇头:“富贵险中求,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啊,不瞒你说,过了今晚,要是还没有消息,某已经打算送人出海了。”
施从义没有再劝,对方的意思很明白,梁氏罪在他一人,保全其家人,他可以任其处置,想到两家这么深的交情,施从义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,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。
这位姐夫今日穿着一身唐装,当然不是后世那种满褂,束带袖衣,交领襥头,与他们这些依然披发,做当地人打扮的截然不同,故国衣冠,那是书本上、画像中、梦里才有的,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。
或许在换上这身衣衫的那一刻,就已经萌生了死志吧。
没等他想好怎么答话,突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响,围城这么久以来,这种声音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,施从义惊讶地转地身,与梁鸿名并肩站在了一块儿。
“三佛齐人又要攻城了?”
“只怕不止。”梁鸿名的神色无比凝重:“你看,那是什么?”
用不着他的提醒,施从义一眼就看到了城外的动静,三佛齐人的大营里,一队队的步卒正走出来,而其中一杆高高举起的旗帜上,镶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孔雀。
那是三佛齐王室的象征,而护从的兵马,一看就知道与众不同,王室的禁卫军居然出现在了城下!
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,难道三佛齐人倾巢而出,就连国王都亲征了?
“从义,告诉大家,一定要守住,只有守住了,才有希望。”
施从义更不答话,三佛齐人如此拼命,说明他们面临着极大的压力,或许还是一个好消息,他赶紧跑向自己的防区,准备迎接又一次猛烈的进攻。
不过二十余里,一海之隔的汶岛上,姜才很没有风度地坐在海边的一块大石头上,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袴子,有点像是后世那种宽大的沙滩裤,手里拿着半边烤熟的海螃蟹,却没有往嘴里送。
看似一脸轻松的他,实则无比紧张,战事开始已经两个月了,离着抚帅的要求的三个月灭其主力,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,从他到达这个小小的岛屿,也过去了十来天,整个船队沿着海岸下锚,所有的军士上岸扎营,一路休整直到现在。
适应当地的气候,适应当地的饮食,适应当地的环境,就是他们这两个厢,连同民夫一块儿超过三万人,这十多天来所做的事。
而他这个主将,每天除了操练,就是收集当地的地形情报,听取海峡对面的战况,从而制定可行的计划。
等待一个合适的出击时机。
很快,消息就从那边传了回来,三佛齐人的攻势,一日紧似一日,今日更是全军尽出,几次险险攻破城墙,据传这两天又有新的敌军到达,甚至出现了国王的标志。
这个消息引起了他的警觉,三佛齐人倒底是发现了什么,还是另有所图?是需要弄清楚的一点。
“你们觉得,他们这些天在城下损失的人数,大致上有多少?”
“无法准确估计,两到三万的伤亡当是有的。”
姜才默不作声地用手中的螃蟹腿,在沙地上画了几道,用的是正在全军推广的大食数字用法,由于浅显易懂,如今就连普通军士也能看个明白。
“之前到来的有近六万人,就按最小的伤亡来算,还余下四万左右,会不会是因此,才会从占卑调来了生力军?”
“不好说,来的人看样子是他们国中的精锐,披甲率不低,还有国王的督战,城中快要支持不住了。”
答话的是机宜司驻当地的探子,也是联系城中汉人起事的那个男子,姜才听出了他的催促之意,沉吟了片刻。
“某只对结果负责,余者皆不足虑,没有金帅的确切消息,这里的一兵一卒都不能动,若是他们撑不住了,可以突围从海上跑,但如果守住此城,便是头功,这一点,就是某能给出的承诺。”
男子听出了他的决心,没有再多说什么,双方分属两个系统,并不存在节制关系,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凌牙门那边的消息,能尽快传来。
可是那一头,是一万二千五百人,对余下的近四万人,同样是以寡敌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