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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狗鞑子,叫啊,怎么不叫了。”
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,绑在架子上的人就掉了个个,张瑄提着那条还沾着自己的血肉的鞭子,那个折磨了他整整三个多月的秃发男子,被一鞭又一鞭的抽打着,精赤的上身没有一块好皮肉,开始还能惨叫个一两声,到后来,只余下了哼哼,上百鞭过后,连哼哼都没了。
“船主,还有气儿。”他的手下上前一探。
“浇醒他。”
张瑄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涨的手腕,倒底是关了好几个月,吃又吃不饱,这一通打下来,他自己也是费了不少劲,可是一股报仇的快感在支撑着他的神经,苦挨了这么久,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?
“啊!”
带着杂质的冷水浇到伤口上,顿时让那个鞑子醒了过来,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了恐惧,被曾经被他折磨的男子,带着一个戏谑的表情看着,就像一块肥肉,被野狗给盯上,只余下浑身颤抖的份。
“装死?不打够鞭子,你想死,老子还不让呢。”张瑄桀桀地冷笑,更是让他感到了一阵绝望。
“杀不尽的南蛮子,有本事就杀了我,大汗会烧掉你们的房子,抢走你们的女人,让你们为奴为狗,死了也只能去最下贱的......”
“啪!”
没有等他的脏话说完,张瑄手中的鞭子挥起,准确地打在他的嘴上,整个下颚顿时肿了起来,半边牙齿和着血水飞出,如同一只发胀的猪,男子骂不出声,只能瞪着眼珠子,狠狠地盯着他。
“有种,还有多少鞭?”张瑄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声。
“五十七鞭。”
“很好,足够咱们慢慢玩。”
阴冷的话语,让他的手下听着都浑身一战,这个男子的体质不错,区区上百鞭子,看似可怖,其实都是些皮肉伤,再加上张瑄有意不让他死,怕是再玩上几天都行,可是刚才的一席话,明显激起了他的杀意,这五十七鞭,或许就是男子在这世上最后的记忆了吧。
就在张瑄琢磨着,要怎么玩得痛快,又不至于让他早早地死去时,牢外响起了一阵喧哗声,隔着这么远都听得分明,那是一个男子的哭诉,此人就是大当家船上,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。
“姐儿......你可来了。”
看到来人的一瞬间,铁娘子一般的雉奴一下子红了眼,对方虽然不是宁哥儿,却是他的亲信,也是自己的相识,每一次相见,都会跟着来,也许从他的嘴里,能得到更确切的消息?
“对不住,我来晚了,你们大当家,他......”雉奴一把将他扶起,看着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,却依然铁骨铮铮的汉子,听到她提起当家的,凹陷的眼眶中,滚出了一行泪水。
“那日,敌船太多,咱们的船又显眼,左冲右突,好不容易把他们堵在了里头,可自身也给围了起来,所有的人都上了甲板,同那些鞑子拼命,小的就守在舵台前,亲眼看到大当家的冲在前头,身上......伤了好几处,还中了两箭。鞑子的人实在太多,咱们的人一个个倒下,眼见着就要失守,最后没法子,他点燃了一桶火药,将咱们的船炸成了两截,还烧着了周围的鞑子,小的落入水中,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当家。”
雉奴听着他的描述,这可能是最接近真实的结果了,身上带着伤,落入冰冷的海水里,任是通天的神通,也不可能存活下来,她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安慰这个汉子,因为同对方一样,自己的眼睛里,也多了一些东西,想要跳出来。
“你们......都是好样的,都是好样的。”
雉奴挤出一个笑容,不住口地安慰道,从牢里被解救出来的人当中,只有区区数个认识她,不过那些若有若无的传言,一早就被人四下散播出去了,谁都知道,眼前这位标致得让人眩目的女将,就是大当家心尖尖上的人。
“属下张瑄,忝为大当家部下押官,见过雉姐儿。”
张瑄抢上前,同她见礼,这才是正事,报仇什么的,晚上一会有什么打紧,不过等他出来的时候,已经落在了后头。
“你就是张瑄?还活着,这便好。”
张瑄听着一愣,这话不像是安慰啊,而且比起之前那些人来,就连热情都少了几分,让他忍不住心里有些打鼓,他的来历,船队中知晓的人不多,可别人不知,眼前这位小娘子,当日可是亲自去过的,又哪能不知。
“属下自幼在海边长大,习得些水性,这才侥幸得脱。”他也不隐瞒,简单地将自己脱险的经历说了一遍,当然那种情况下,水里冰凉刺骨,岸上敌人林立,水性再好,想要活下来,只有成为俘虏一条路。
雉奴摇摇头:“你误会了,你们上峰有令,张瑄有功于国、忠诚可嘉,擢升为指挥使,加从九品承节郎。”
听到她的话,张瑄一下子怔在了那里,指挥使什么的,不过是个差遣,对于一只船队来说,他还是只能做个船主,可这个郎官,就意味着跨入了武臣的序列,要知道,岳飞也是这么一步步升上去的。
“小的不敢言功,都是大当家指挥得当,可他......”张瑄说得真心实意,这明明就是赏功,可功能最大的那一个,已经永远也回不来了。
“活着,为他报仇,你有两个选择。”雉奴稍稍停顿了一下,继续说道:“回去琼州,会有新的战船交与你们,或者是,去京东路,随我杀鞑子。”
张瑄犹豫了,两个选择都不错,如果回去琼州,再得到一支船队,他就是这片大海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,相信这番升官赏功,其意义就在于此,而后者么?
一路主帅亲自相邀,今后肯定会成为她的心腹,升迁的速度自然不必多说,可没有了船,让他觉得就像失去了双腿般,沉重无比。
“姐儿。”只一刹那,他就有了决断,退后一步,朝着面前的小娘子深深一揖:“小的蒙大当家不弃,在他的麾下,纵横海上,说不出得快活,如今,他虽然不在了,可是小的曾听他说过,咱们‘威震四海’这杆旗子,不能就此倒下,请恕小的无礼,不能追随姐儿左右。”
被人当面拒绝,雉奴没有一点不快,反而欣慰有加,她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扶起,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,让张瑄不敢直视。
“你们大当家果然没有看错,有这番心志,他不管身在何处,都会为你高兴。”雉奴转过身,朝着大海的方向一挥手:“去吧,把他的旗子竖起来,让这片大海上所有的鞑子,闻风丧胆,如此方不负你们的这一番死战。”
这一回渡海,除了救下金州的这些俘虏,肃清半岛上的鞑子守军,还要将城中的百姓,特别是汉人全数迁移到京东路去,也唯有这样,才是真正釜底抽薪之举,这个时空的辽东大地,距离汉人的统治已经过去了数百年,人口稀少,产物不丰,百姓大都以渔猎为主,实在是有负后世的粮仓之名。
没有了善于耕种的汉人,脚下的黑土地,就只能成为杂草丛生的蛮荒之地,连放牧都无用,这就是他们要求乃颜,带着骑兵扫荡辽东各个千户所的主要目地,而这个计划的初始,正是已经不知道葬身何处的那个人所提出来的。
雉奴看着远处大片大片的黑影出现在地平线上,一面草绿色的大纛高高挑起,一颗芳心扭成了节,再也撕掳不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