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 阿刺罕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:“这就是你该死的地方,明知道他是个蠢人,明知道他在做蠢事,你身为主将,连强令都不敢下,军令律法,在你心中算是什么?他敢抗命,你纵然一刀杀了,大汗那里也只有夸赞的,你怕什么?”
高兴不由得一怔,话说到这个份上,再争辩下去就有些诛心了,他当然不像撒里蛮那么蠢,可现在他恨不得比大帅嘴里的蠢人还要不堪,那样接下来的表演才不会让自己给恶心到。
“末将确是该死,辜负了大帅的信任,只求明正典刑,以正军纪。”高兴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姿态,以求平息对方的怒火。
“若是杀了你,能挽回这一切,你以为你还能活下来?”阿刺罕冷冷地说道:“方才你说你得知了什么?”
“末将带人在府中周边的几个县进行了盘查,从一些没有离开的宋人嘴里,得知了他们前些日子的部署。”
高兴挣扎着抬起头,将他打听到的消息一一托出,阿刺罕越听越是心惊,没想到宋人会安排得这么巧,几乎是掐着时间来的,五天前他们才刚刚取得了一场关键性的胜利,那就是在独松关外击溃了近三万宋人守军,而几乎在那同时,宋人的朝廷就做出了迁都的决定,将府内近百万、城中不下五十万人尽皆疏散,这还不算,他们甚至在临安这个空城里设置了一个极大的陷阱,将入城的近八千骑军大部......
阿刺罕的脸上肌肉抽搐着,直到这个时候,他才觉出了一丝心疼,那可是八千精锐之骑啊,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,就活活葬送在了火海里,很显然,宋人这么做就是为了阻断他们的追击之路,那么也就意味着,他们逃得还不太远。
“你能确定他们是向着浙东逃窜的?”
“能,末将捉到了几个从临安城中逃出,还没有来得及躲藏的百姓,他们亲眼目睹了宋人的皇帝和朝臣就是从水路走的,那条运河直通浙东,行船肯定不快,按最早出城的在四天之前来算,目前也不过出了绍兴府,咱们还有机会。”
阿刺罕面上一凛,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机会,可是丧失了做为前锋的近八千骑兵,只凭着剩余的两千多人,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地追击,这点人手也就够个侦骑而已,一线机会也是机会,如果不能将宋人的首脑截下来,他们的抵抗就会像建康、独松关、安吉州那样激烈,只一瞬间,他就有了决断。
“你这伤还能骑得马?”
“末将......能。”高兴疼得眦牙咧嘴,狠狠心一点头。
“带上你的人马上出发,循着官道进入浙东,绍兴府是路治所在,那里未必没有宋人拦截,你的任务就是弄清敌情分布,切要记得,再轻敌,临安城中的那些人,就是你的前车之鉴。”
高兴没口子的应下来,大帅连个最低的处罚都没有说,就是给了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,或许也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了。
等到那支为数不过二千余的汉军骑兵出发,阿刺罕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,高兴的人太少了,没有步卒的支持,就是彻底的冒险,他能输得起两千人的损失,却输不起再一次丧夫机会。
“传令,全军疾行,进了绍兴府再扎营。”
命令被迅速传递了下去,刚刚到达还未经修整的大队步卒毫不停留地绕城而过,阿刺罕跨上自己的战马后,眼睛在那个燃烧着的巨大城池上停留了片刻,宋人连自己的京师都能付之一炬,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呢?
“命人将这里的一切回报大汗,就说阿刺罕不惜一切也会追上宋人的皇帝。”无论结果如何,这件事情他都不敢隐瞒,哪怕已经无法挽回了,也必须让大汗知道,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。
说罢,便一鞭子打在马背上,跟在他后头的那面旗帜下,近五万步卒如同一股黑潮,卷着大片大片的尘土,沿着修砌平整的官道扑向一府相邻的绍兴府。
此刻在阿刺罕的眼里,无论是浙西那些未降的州府,还是临安城左近的几个县,都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,也是这个原因,让他忘记了在临安府内,还有一支宋人的兵马,正在顽强地抗击着元人的进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