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记得你的屋子已经盖好了,这是帮人送货吗?”
“可不是,大郎家定在澄迈县,楼子刚刚动工,俺和那边的军头说好了,为他们送点沙石,一趟要给五十个分子哩。”
“那可不少,你这一天能拉上四、五趟吧。”
“自家的牛车,闲着也是闲着嘛。”老头嘿嘿一笑,算是默认了。
从他的语气里,刘禹听出来了,那位负责的军头说不定就是他的同乡,这种官府垫资的采购行为,运输的成本也算在里头,由谁来做,并没有硬性规定,因此这种小小的以权谋私,连个错误都算不上,帮助乡亲,本就是华夏社会通行了几千年的道德准则,所以老头才会大大方方地同他说出来,还隐含着一丝得意在里头。
一天就算四趟,也有两百分入帐,这种活又不费劲,难怪边上听到的人,无不抱以羡慕的眼神,刘禹也是笑容满面地同他挥手告别,只有听潮看出了他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忧虑。
“这种事情也是没法子,官府人手不够,哪能做到面面俱到,再说了事儿不大,给谁不是给,别看他一天能挣上两三百分,只怕花费也是不少。”
听她一说,刘禹明白了,这个费用就是给那位军头的回扣,能从竞争者手中拿下这个活,只怕也是经过了招标的,只是这个标的受益者,不是官府而已。
“你呢,平时掌着那么多事,少不了有人来求吧。”
“那是自然,不说别的,比如叶府吧,有些事情太大,奴可以直接回了,有些小事情,僻如在这路两旁栽树,官府出资让他们去山里挖,运来了再栽上,奴总不能连这个方便都不给吧,那样的话,他们在后头骂奴倒也罢了,牵扯到娘子身上怎么办?”
她的话让刘禹默然不语,人情社会,讲究的就是你来我往,拿公家的钱作人情,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?后世正在进行的反腐倡廉已经给出了答案,可是他能因为这个,将身边这个女孩绳之以法么?听潮今天说给他听,何尝又不是一种抱怨,换了刘禹自己,就真能做到铁面无私?开玩笑,他又不是党员。
这件事情里头,真正让他不高兴的在于,这种行为实际上侵害了他本人的利益,因为岛上的一草一木、一砖一瓦,和官府的关系并不大,全是他一点一点弄起来的,如果这些事情到了最后,变成某些人不劳而获的手段,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?
于是,在听潮看来,他的情绪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,脸上的笑容勉强了许多,一想到这种变化的由来就是自己的那番话,更是让她担心不已,两人跑到了感恩栅附近,水军的营里,因为船队的离开而显得空荡荡地。刘禹降低了速度,在路旁的一棵树下停住,取下搭在肩上的一方绵巾,擦了擦头脸上的汗,看到听潮一脸关注地看着自己,也不顾满头汗水,便顺手帮她擦了擦。
“奴自己来。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。
“回去以后,寻个由头,就说这些树,种得不好,让叶府处罚当事人,你就不要出面了,让你家娘子去。”
郎君的话让她一下子怔住了,也顾不得在外头,就这么一头跪在了马路上:“事情是奴应下的,和娘子无关,她哪知道怎么回事?郎君,求你,要处罚,就处罚奴吧。”
“傻丫头。”刘禹一把她拉起来,拿过绵巾轻轻擦着她的脸颊:“有些事情,该是你家娘子的,你就不该应下来,否则事后会更让她难做,懂了么?这里头的轻重,你慢慢体会吧,郎君也未必比你强多少。”
“郎君当真不是恼了娘子?”听潮有些不太相信。
“郎君是心疼娘子。”
擦完汗,刘禹在她因为出汗而变得嫩滑的脸蛋上捏了一下,这个亲密的动作,总算打消了她的疑虑,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没事,肯定不会牵连到娘子的头上,可是郎君的这个意思,分明是要敲打叶府,那也是件很令人头疼的事。
刘禹只能把话说到这里,太深太直白了,反而影响不好,风气的转变需要一个过程,他相信璟娘一定会理解他的苦心,与其以后撕破脸,不如现在就划清界限,那样还能做个亲戚。
“子青!”听到叫唤声,刘禹和听潮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,这位还真是执着,说找来就真的找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