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“祥甫,你这身体......”最后还是叶梦鼎先开了口,他是个注重养生的人,不然也不可能活到这么久,一看对方的模样,就知道是操劳过度所致。
“少保如此高龄还要泛舟海上,某一个后辈哪敢懈怠。”
李庭芝没想到他会亲自到,原本还以为是某个都统或是僚属,事情在上次胡三省前赴建康时就已经谈妥了,并不需要叶梦鼎跑一趟,现在看来,对方同自己一样,对这场战事忧心仲仲,根本无法做到置身事外。
两人其实没什么交情,李庭芝常年在外任上,双方连照面都打不上,真正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,还是那个怎么也不肯留在淮东的神棍兄,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同时想到了这一,都是微微一笑。
“刘子青去了广西,让老夫一番谋划落了空,朝堂上处处都是纷争,去到地方多少还做些事,何况那里不太平,有他坐镇倒是比旁人放心些,不过这样一来,迁都之议只怕就要搁置了。”
“喔,少保已经上书倡议迁都了?”这件事李庭芝还是第一次听到,因为那封表章并没有下发讨论,他当然无法打听出来,至于刘禹是去广西还是广东,在他心里没有任何分别,都是属于严重浪费资源的行为。
叶梦鼎心情沉重地头,对方能在刘禹的去处上做文章,自然不会让自己如愿,可是这样的话情况就会变得紧急起来,元人的攻势日盛,偏偏在最主要的战场上毫无动静,这种诡异不仅让他们这些前线的将帅心忧,更是麻痹了政事堂诸公的心,等到事情降临的那一天,就没有时间了。
因此最终决定与李庭芝合作,多少也有些撒气的成份在里头,当然更多的还是出于公心,元人的海上攻势已经出现,他不希望这场战事发生在京师附近的海面上,那么这样的选择就是两便了,达成自己的愿望还能帮对方一把。
“两淮战事如何了?”已成定局的事再多也是无益,叶梦鼎转而问起了当前的局势。
“很不好。”李庭芝的面色同样不轻:“淮东这里,楚州被围已近半个月,招信军内鞑子的攻势较,目前来威胁还不算大,而淮西......”
他叹了口气继续道:“安丰军全境沦陷,光州失去了联系,濠州和招信军一样被鞑子一部牵制着。某来此之前得到的消息是,鞑子大军攻入了庐州境内,舒城县已经失守,合肥县城被围,不知道还能撑多久,好在大别山一线的关隘守军尽已撤出,目前在安庆府境内集结。”
“如此形势,你还要执意淮东?”叶梦鼎吃了一惊,照他的法,淮西差不多已经快要失守了,真到了那一步,这一战还有什么意义。
“这是子青的提议,他......”李庭芝有些难以启齿:“他庐州城可保三个月以上。”
叶梦鼎顿时就无语了,自己的这个好女婿一向神神叨叨,别的倒也罢了,这种军国大事能如此轻易打保票么?关键的是,对方居然拿这个做为决策的依据,倒底是谁更疯?
“你也信?”
“不得不信。”
李庭芝当初也问过他判断的依据,对方一付欠扁的神棍嘴脸,看在往过良好的业绩上,他才忍住没有一拳打过去。
这么一,叶梦鼎突然就理解了他的想法,反正总要有一个选择,既然难以做出决定,不如干脆抓住一根稻草,相对于自欺欺人,被人欺骗更好过一些吧,他不由得叹了口气,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如此,这算不算命数使然?
“鞑子的水军目前到了哪里?”陆地上的战事与他关系不大,叶梦鼎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。
“在楚州河口一带游弋,据还要为他们的大军运送辎重粮草,暂时没有顾及到这边来。”
李庭芝不但知道他们的动向,更清楚对方的兵力,多达三千只的大船队,无论怎么估计都不为过,已方虽盛,数目却要少许多,他对海战的了解不多,不敢过多地质疑什么,然而担心却是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。
“句俗话,‘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’,陆上海上不都是一样,你的压力远过于老夫,就不要再做此无谓之忧了。”叶梦鼎何等眼色,一看就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。
“少保你欲......”
平平无奇的一句话,却让李庭芝一下子失色了,原以为叶梦鼎是想亲临前钱督战,没想到他打算要直面矢石,海上不比陆地,一旦覆了舟,在这种天气下,几乎就是个死字。
“万万不可。”盯着对方平静的眼神,李庭芝差激动地想要抓住对方的手:“少保乃国之柱石,一旦有失,此战不败也败了,某另可不击鞑子水军,也断不能......”
“李祥甫!”叶梦鼎厉声将他打断:“这一战,不是为你打的,鞑子这只水军如此之众,绝不只是为了运送粮草,不将其击破,他们就会直捣京师,到时候百姓慌乱,朝堂震动,大宋就没有机会了。”
“纵然如此,少保请随某移驻扬州,淮东诸军集结于此,战事交于他人,发生任何变故,有传音筒相助,少保依然可以运筹帷幄,于战局并无影响,还请叶公三思。”李庭芝毫无惧色,依然在苦苦规劝。
“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。”见他真心相告,叶梦鼎放缓了神色:“你得很对,老夫不通战事,去了未必就能扭转乾坤,或许还会成负累,可是一军主帅不敢直面敌人,将士纵有十分战力,只怕也要打个折扣,老夫不想让他们的浴血之处变成又一个丁家洲。”
对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,李庭芝什么话也不出来了,他知道自己劝不动,更明白一,对方已经萌生了死志,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无比,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主动去策划的。
“你放心,就算最后不敌,我海司全体官兵必会将他们打残,鞑子这一路水军,你不必再加以考虑,一心去对付陆上的那只大军吧。”
叶梦鼎的安慰之语没有改变他的心境,大宋现在一战都输不起,就算是拼成平手,也无法扭转战局,这一,两个方面大员都是心知肚明,为此他们不得不压上自己所有的砝码,只求稍稍扳回一劣势。
在他们的视线所及处,蚂蚁一样的人群川流不息,靠着最原始的工具,为整只船队输送着给养,为了达到目地,李庭芝几乎动员了泰州境内全部的役夫,这里是形势最好的淮东,别处就更不用想了,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就像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两军之间,李庭芝甚至无法想像没有之前的努力,仓猝之下这种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?也许真的就是老人的那句‘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’了。
一千二百多只战船的补给,要持续两到三天之久,两人都是俗事缠身,这么抽空见一面不过是为了沟通更为顺畅而已,在约定了通信方式之后,叶梦鼎立刻下了船返回自己的座舟,李庭芝站在他走后也将要回到自己的驻地,这一别,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,在走下大堤之前,他对着那个已经远去的背影遥遥便是一揖。
“吁!”
没等跨上马,一行骑士疾驰而至,当先的汉子一脸肃容,让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。
“鞑子进逼高邮县城,最多明日就会合围。”李十一勒住马,人却没有跳下来,朝他一拱手道。
“来了多少?”
“步骑不下两万,为首的是唆都之子百家奴。”
终于动了,李庭芝一听之下不惊反喜,鞑子这是试探还是另有深意且不,只要分兵就会有破绽,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,同来骑一起驰向了另一个方向,扬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