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噢?为何。”听他说得言之凿凿,刘禹倒是来了兴致。
“他们根本不屑如此。”
刘禹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话,元人想要的只是一场大胜,用胜利来摧毁宋人的抵抗意志,就如同他们屠城一样的道理,一击而溃,赶着溃军穿州过府,试问还有谁会有守城之心?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宋军不堪一击的基础上,简单来说,他们不怕宋人出来,就怕宋人不出来,如果设伏一旦被宋人查觉,就达不到目地了,最后不得不进逼邕州城下打一场艰苦的攻城战,这绝不会是元人想看到的。
“既然如此,你以为,我们进逼到何处,才会有凶险。”
“应当是在此处,再往上走,就要看元人究竟做何打算了。”
马成旺朝着沙盘上一指,大致在横山寨到邕州城中间偏上一点的位置,地方紧挨着右江水,同样是个羁縻州,这里是他的探子所能到达的最远处,刘禹看着那个地名,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。
施忠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,大堂里的争论仍在继续,虽然亲兵声音很低,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,刘禹听完之后面色如常,但是依然有些敏感的人将视线投向了他,这其中除了站在他身边的马成旺,还有一直不曾发言的仇子真。
“诸位。”刘禹立时就有了决定,这种消息说出来要比瞒着好:“适才前方探马来报,横山寨已无旗帜在空。”
短短的一句话,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,若是旗已毁、城已落,这番救援还有什么意义?虽然大堂的大多数人一早就是这么想的,可是当真的听到噩耗,仍然让人神伤。
刘禹的话并没有说死,众人当然明白那是隐讳之语,现在怎么办?继续讨论下去没有了意义,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,这时候,众人才发现,不知不觉中,这位年轻的抚帅已经成了人们心中的希望所在。
“某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?”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刘禹都有些诧异,因为出声的居然是之前一脸抗拒的赵孟松。
“邕州紧邻安南。”得到了刘禹的鼓励,他大着胆子挤到沙盘前,指着两国的边境线说道:“景定三年,安南陈氏入觐,获封安南国王,咸淳初又遣使来贺,侍宋甚恭,若是在他们身上使使力,或许会有收获......”
这就是文人和武人的区别,哪怕就在本地,因为所接触到的东西不同,武人的眼界往往看不到那么远,赵孟松说的姑且不论对错,至少思路上是有可取之处的。
安南这个国号是南渡之后孝宗赐与当时的交趾政权的,终宋一世这块传承了千年的领土都未能收入版图,这也是后世对宋朝诸多垢病的原因之一,刘禹在回去后整理的那些资料里面,就有南边诸邻国的形势分析,对于这个安南自然不会陌生。
此时的安南正处于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,替代李朝的陈朝建立刚好五十年,这五十年里,几乎面临着与大宋同样的问题,蒙古人或者说是元人的压力,最奇葩的是,他们在向元人称臣的同时,也没有断绝同大宋的关系,依然行使者藩国的礼仪,就像是赵孟松说的‘侍宋甚恭’。
其中的原因当然不是他们改了性子,自大理落入元人之手,与其相邻的诸国都有自危之感,此时陈氏刚刚取代了立国二百多年的李氏,国内还未完全稳定,尽管在第一次抗蒙战事中拖得蒙古人最后退兵,可是实力上的巨大悬殊让他们不得不主动派使者称臣,没想到的是蒙古人答应了他们的臣属,却提出了苛刻的要求。
国王入见、世子为质、缴出土地名册、仿大理例于各路派驻达鲁花赤、纳贡、助兵伐宋等等,几乎同灭国一样了,而相对于元人的要求,大宋几乎不需要他们做任何事,因此当权的陈氏一方面敷衍蒙古人,一方面又加强了同宋人的关系,自然是希望如果被元人问罪,能得到宋人的支持,毕竟表面上看当时的大宋还是很强的。
当然,历史上让人讽刺的是,看似强大的大宋,居然还不如小小的安南拖得久,不过现在嘛,刘禹没有去评判他说得对与不对,能打开思路就是一件好事,在广西的这段经历,相信对于赵孟松会有不少的助益。
“此议甚好。”刘禹笑着肯定了一句,然后面朝着沙盘和那些武将:“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,我等不强,他们便是媭狗,闻猎则上,我等强了,他们便是驯羊,岁岁来朝,峒人如此,安南也是一样。”
听到他的话,仇子真猛然抬头,看到的是一股久违的自信,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。